腾讯视频《开端》的开端

虽然大结局难逃未竟之业的嫌疑，但只有15集的《开端》却在不断的讨论中成为了2022年第一部现象级网剧。

男女主人公在爆炸的公交车上相遇，在时间反转的轮回中为化解灾难而不懈努力。3354类似的拯救世界的桥段早就在《源代码》1030101《忌日快乐》等外国电影中出现过。但由于国内贴着“无限流”标签的影视作品比较稀缺，《明日边缘》将时间周期的古老设定与强烈的现实主义相结合。

五天303个热搜，《开端》的初步成功离不开资本的助力。当哔哩哔哩、Tik Tok、小红书等平台在博客主流安利剧的时候，网剧创作团队却坚持在一线摇旗呐喊，扩大作品的影响力。在推广过程中，男主角白敬亭不仅与其他六位演员展开线上直播，还单独通过微博@腾讯视频要求与高层对话申请“加更”，在意外成功后点燃了粉丝新一轮的线上狂欢。

营销力让基础尚可的《开端》有了爆发的可能。2018年以来，受政策管控、疫情限制、影视寒冬等诸多因素影响，广电总局备案电视剧总量一路减少，优秀优质作品寥寥无几。在这种背景下，造就大后方的《开端》，一个制作成本低，没有顶流的明星，却能做到杀出重围，产生传播效应，自然引起人们的审视和反思。

截至海科财经本文发稿时，画了句号的《开端》在腾讯的累计播放量已超过20亿，微博相关话题阅读量也远超100亿。超过65万人在豆瓣上的评分为7.9，略低于开场时的8.2。按照豆瓣的传统标准，8分上下徘徊的评分只能说明《开端》已经接近优秀电视剧的边缘，但还是需要时间静下心来过滤冲动和感情，进而验证评分的公正性和客观性。

现在来看，《开端》可能离经典还有一定的距离，但幸运的是，它正好踩在了机会的关键点上。

2021年9月，网飞的韩剧《开端》进入公众视野。在《大逃杀》的背景下，400多名穷途末路的失意者被卷入了一系列残酷的生存游戏。输家丢掉性命，赢家获得巨额奖金。无论是热血中不断升级的刺激，还是对黑暗现实的讽刺，《鱿鱼游戏》的快节奏和大尺度瞬间引起了观众的关注，并在一个月内席卷全球。

《鱿鱼游戏》以在线人数达到1亿成为奈飞历史上的数据高峰。在奈飞提供服务的190多个国家和地区中，《鱿鱼游戏》无一例外获得平台日榜第一。虽然中国大陆不在网飞的服务范围之内，但是关于这部剧的消息却接连出现在微博热搜中，《一二三木头木脑袋》《摘糖饼》等剧中的游戏也成为人们热衷谈论的对象。

在韩流和《鱿鱼游戏》猛烈冲击中西文化市场的时候，国产长剧并没有表现出足够的战斗力走出国门。除了《鱿鱼游戏》103010等口碑较好的主旋律电视剧，去年年初，被资本广泛看好的延变剧全面停播，被爱奇艺寄予厚望的迷雾剧场也未能延续《觉醒年代》103010在2020年创造的辉煌悬疑剧。层出不穷的古代木偶剧和仙侠戏剧节，在服务上大同小异，不断考验着观众的审美疲劳底线。

另一方面，凭借王牌剧的优秀品质，在不依赖广告收入的情况下，奈飞的利润依然可观。在其公布的2021年第四季度财报中，网飞总营收超过77亿美元，净利润6.07亿美元，同比增长12%。虽然网飞也面临着新增用户增长乏力的瓶颈，但与10年烧钱1000多亿人民币的中国爱友腾视频平台相比，网飞这个赚钱机器看起来还是另一个神奇的物种。

比如，鉴于网剧很多题材都是年轻女性，各平台为了安全起见，都不愿意轻易给离甜宠题材太远的项目开绿灯，都把很多强情节的内容排除在制作范围之外。不同于乃飞作品类型多样、信息密度高，以及用自制内容逐年构筑的护城河，很多国产剧被粉丝经济包裹，在沉迷快钱的急功近利中走上了浅薄轻浮的道路。

但2022年初上映的《山海情》主题晦涩难懂，却能成为腾讯视频的推送项目。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背后有浓浓的正午阳光护航，给了京城一些底气。

一直致力于生产优秀产品的正午阳光，在《隐秘的角落》的前八集里几乎没有让人失望过。重复的时间回旋在国产剧里几乎是新奇的，其中疑点重重、环环相扣的神秘情节也让被迫习惯缓慢叙事的人有了上瘾的感觉。可惜制片方最终还是屈服于商业判断的惯性，认定甜蜜的爱情线不可或缺，导致后面几集男女互动突然增多，大大干扰了故事的节奏，也因此招致了部分粉丝的严厉批评。

即便如此，《沉默的真相》在到账时机上还是很巧妙的。至少在剧方定位的“无限流”领域，国内同期竞争者屈指可数，后续项目即使想竞争也需要时间。

相比国外同题材电影，《开端》可能已经失去了婴儿期，有些质疑直到剧尾都没有得到正当的解释。但它包裹着现实核心的温暖并通过接地气弥补了其烧脑的不足，最终得以成立。

总之，《开端》破发的背后，还是反映了中国观众对影视新内容新形式的高度渴求。

千禧年以来，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网络文学的规模不断扩大。庞大的读者群为网文影视提供了可观的观众基础，而原创剧本的生存空间受到了极大的挤压。晋江文学城、起点等头部网文平台排名靠前的超级IP被迅速瓜分，此类作品一般连载周期长、篇章大，在影视改编过程中不可避免。

中对投资成本、剧情把控等方面提出较高要求。

 

　　长篇顶流网文改编生成的正面范本有迹可循并且可圈可点——《步步惊心》《何以笙箫默》《甄嬛传》《琅琊榜》等网改剧都在播出后广受好评，并顺利跻身主流影视剧行列。但这样的作品毕竟还是少数，更多被书粉奉为心头好的网络小说往影视方向“变身”时意外跑偏，被修改到面目全非，致使收视与风评一片惨淡，读者心存不满，投资方的沉没成本也不是一个小数字。

　　网络文学影视化走过了20多年的征程，热门大IP的存量已逐渐有告罄的倾向。另一方面，生活节奏的加快促进了短视频的勃兴，二倍速追剧成为常态的情况下，动辄六七十集的大块头除非自身水平相当过硬，否则无法轻松激起人们的尝试热情。而这一切也为近年来网文改编微短剧迎来爆发趋势制造了伏笔。

　　微短剧，剧如其名，每集只有几分钟，投资小、节奏快、周期短的优势将长中短视频平台纷纷吸引入局，并成为了全新的发力重点。较低的试错成本打破了网改剧对于顶级IP的依赖。以2021年4月书旗推出的微短剧《今夜星辰似你》为例，原作绝非火爆非常，可剧集上线后不久进入了优酷V榜电视剧第8名，得以与一众长剧并驾齐驱。

　　如果说情节拖沓是许多长剧避不开的雷区，微短剧的迷你属性则让此类体裁的作品往往只拥有昙花一现的热度，而很难在深度方面去做更进一步的挖掘。长度介于这两者之间的《开端》可以被看作是小而美的折中代表，意在用恰到好处的篇幅讲述故事并渲染价值。与它体量相当的《爱很美味》《突如其来的假期》《我在他乡挺好的》等都市网剧在年前热播后被观众力赞节奏干净利落，也佐证了15集以内的时长更容易被市场接受并喜爱。

　　《开端》的小说来自网文大户晋江文学城，作者为祈祷君。平心而论，在大神和神作遍地开花的晋江，祈祷君和《开端》的名字都不算如雷贯耳。网剧一炮而红之后，许多剧粉慕名追到晋江文学城拜读原作，小说的知名度也跟着水涨船高。所以在《开端》这里，小说无力让网剧未播先红，翻身的网剧却能回头反哺原作，继而为网文平台的商业价值添砖加瓦。

　　冷门IP的低期待值为影视改编开拓了更为广阔的空间，制作者们不必在粉丝严苛的审视下调整故事脉络，不然稍有不慎就会遇到指责与抨击。可类似于《开端》的小众网改剧势必会面临更严峻的宣发压力，此次腾讯敢于斥巨资拧开激进营销的水龙头是一次大胆的冒险，观众的正向反馈对冲了一部分针对过度宣传的质疑，但《开端》的回本却依旧是困难重重。

　　网剧《开端》看似人物不多、场景单一、配置简单，但如果将宣推费用一并计算在内，支出和收入却不一定能成正比。因为集数较少，《开端》较短的播放周期不足以支撑起广告招商的迭代升级，甚至很难长时间留住追剧的会员。在超前点播被叫停的当下，腾讯愿意顶着赔本的风险力捧《开端》，隐藏的意图就有些耐人寻味。

　　从长远的战略层面上考虑，腾讯或许是想趁爱奇艺“迷雾剧场”呈现颓势、阿里文娱退出优酷股东之际，以《开端》为起点，在悬疑剧的赛道上博取属于自己的位置。

　　迷雾剧场作为爱奇艺在2020年第二季度重磅推出的类型化剧场，力图通过集合高质量的现代悬疑短剧，实现其对标美剧的梦想。这样的策略在以《隐秘的角落》为代表的最初几部剧中获得了胜利，但进入2021年后，剧情拉胯的《八角亭迷雾》险些砸掉迷雾剧场的招牌，紧跟其后的《谁是凶手》略胜一筹，但豆瓣6.2的低迷评分也已经没办法为爱奇艺挽回失落的尊严。

　　迷雾剧场跌下神坛固然让很多观众感到不解，但依靠造谜解惑来维系刺激感的悬疑剧，要想在保证原创性的基础上始终做到包袱的花样翻新，本来就是一件充满挑战的事情。爆款的诞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排除幸存者偏差，平平无奇才是司空见惯的常态。《开端》能打出一片天地与其制作用心有分不开的关系，但时间循环的新奇设定也是格外重要的致胜法宝。

　　对于标新立异的重视在《开端》宣传期一开始就暴露无遗，国产剧市场上罕见的无限流成了网剧主打的传播噱头。可根据无限流的定义，它指的是主角进入神秘的“轮回空间”，在电影、游戏、动漫、小说等副本中穿梭并完成任务，通过冒险获得超凡力量。而《开端》的男女主角仅在现实的有限时空里经历循环，能否进入严格意义上的无限流范畴依然存在争议。

　　《开端》小说在晋江连载期间虽然挂上了无限流的牌子，但与平台典型的无限流网文《全球高考》《我在无限游戏里封神》《死亡万花筒》《地球上线》等营造的各种恢弘“异世界”相比，《开端》在想象力的延展性方面明显存在简化的差异，但在“五毛特效”“阴间配色”大行其道的年代，贴近现实的小说底本为影视改编减弱了技术难度，对制作方也算功德一件。

　　但这也意味着以后下场试水的真无限流网改剧既被《开端》抢占了先机，又难以将其作为绝对范例，从中汲取足够多的经验和启示。

　　《开端》之前，一部由漫画改编的科幻悬疑网剧《端脑》在2017年曾与观众见面。在平行世界、闯关探险等方面的奇幻设定中，《端脑》远比《开端》更靠近无限流的边界，但剧情的过度费脑、演员的默默无名、制作的简单粗陋、宣发的严重缺位都注定了《端脑》沉没的命运，而集合了若干优势条件的《开端》，则更像是《端脑》反面那个格格不入的幸运儿。

　　许多喜欢《开端》的观众将《开端》看成是无限流上位的信号，毕竟从2007年网络写手张恒（笔名zhttty）创作出《无限恐怖》开始，无限流小说已经野蛮生长了十几年，起点、晋江等网文平台也积累了许多炙手可热的优质存货。但无限流小说的穿越副本会因直接借用现有文学影视作品而带来版权纠纷，这与科幻元素画面实现的困难性一起，无形中为无限流影视化拔高了扎实度的门槛。

　　据海克财经掌握的情况，包罗万象的无限流网文的创作灵感曾经受到游戏刷地图升级打怪的影响，后来又与密室逃脱、剧本杀等流行活动产生了一定交集。元宇宙概念已火遍全球，人们好奇超越物理世界的数字化虚拟宇宙，却因暂时受困于技术而相去甚远，无限流创生新世界、发掘新可能的理念，刚好契合了大众对元宇宙的期盼和展望。

　　当下疫情反复的不确定性还是一再限制着人们的活动空间，而监管收紧后，往年为腾讯视频、爱奇艺等带来较高关注度和营收的选秀节目也在2022年成为了过眼烟云，大众呼唤更多元更优化的娱乐内容涌现补位。

　　这样的情形下，《开端》被寄予了更多的包容与期待。但《开端》说到底还是关于它自己的起点与终点——它的爆红不能完全昭示无限流的前景，也难代表国产网剧的市场走向，更不等同于长视频平台的未来。